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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華文摘》文章:父親茅盾的沉默歲月

2010年11月17日 14:49 來源:中國新聞網(wǎng) 參與互動(0)  【字體:↑大 ↓小

  (聲明:刊用中國《中華文摘》稿件務(wù)經(jīng)書面授權(quán))

  文/韋韜

  茅盾自1916年8月跨進上海商務(wù)印書館的大門,在中國文壇馳騁65年。他不僅為中國新文學運動的發(fā)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,也從一個側(cè)面見證了新文學運動的歷史。

  茅盾唯一的兒子韋韜,被他稱為“大半生活中始終在我身邊的唯一的人”。茅盾去世后,面對社會上許多人對茅盾回憶錄只寫到1949年的遺憾,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將所知道的爸爸的真實情況奉獻給讀者。同時,也讓大家了解,爸爸在“文革”中的真實生活和心態(tài)。

  山雨欲來

  1949年2月,爸爸來到了和平解放的北平。新中國成立前夕,周總理動員爸爸出任文化部長,爸爸不想做官,就婉言推辭。后來,毛主席又親自找爸爸談話,并答應(yīng)為他找一個得力的助手,爸爸這才答應(yīng),而這一干就是15年。

  我是1923年出生的,原本還有一個大我兩歲的姐姐,但她1945年死于一次醫(yī)療事故。解放前,我一直在新聞戰(zhàn)線工作。新中國成立后,我先是在南京軍事學院工作,1958年調(diào)到了位于北京近郊的高等軍事學院,妻子陳小曼也復(fù)員進了人民文學出版社。在以后的歲月中,我們一直陪伴在父母的身邊。

  “文革”前夕,國內(nèi)的政治形勢已經(jīng)很緊張。元旦時,我們帶著兩個孩子到爸爸媽媽家過節(jié)。媽媽把我叫到一邊,悄悄地說:“你知道嗎,不讓你爸爸當文化部長了!”

  這事本在意料之中。1964年春夏之交,我們就聽說毛主席對文藝工作有兩個批示,指責文聯(lián)各協(xié)會不執(zhí)行黨的政策,不去接近工農(nóng)兵,不去反映社會主義的革命和建設(shè);批評文化部是帝王將相部、才子佳人部和外國死人部。那時,我們已經(jīng)預(yù)感到一場政治風暴正向文藝界襲來,爸爸作為在位15年之久的文化部長“罪責難逃”。

  不久,爸爸被免去文化部長職務(wù),改任全國政協(xié)副主席。爸爸從文化部離任后,報刊上就開始了對“中間人物論”的批判,對象是作協(xié)常務(wù)書記邵荃麟!爸虚g人物論”是邵荃麟1962年8月在大連召開的一次座談會上發(fā)表的觀點,爸爸參加了那次會議,還發(fā)了言,邵荃麟的觀點其實就是爸爸的觀點。

  當報紙開始批判邵荃麟的時候,我們就覺得醉翁之意不在酒,譬如有人問:“中間人物論”究竟是誰最早提出來的?誰是發(fā)明者?言外之意,邵荃麟還有后臺沒有揪出來。

  不久,我們又聽說電影《林家鋪子》被作為毒草批判,這部電影是夏衍根據(jù)爸爸的同名小說改編的。報刊上的批判文章開始涌現(xiàn),雖然批判的對象是夏衍,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,這是沖著爸爸來的。

  我們周末去看望爸爸,見到他仍像往日那樣,平靜地躺在床上看書,看不出有什么情緒上的變化,好像這些事從未發(fā)生過。我們心里納悶,只好悄悄地問媽媽。媽媽顯得憂心忡忡,小聲說:“我覺得大禍要臨頭了,可是你爸爸不讓我亂說,他說他還要觀察!

  爸爸的確很沉得住氣,一切照舊——宴會、看戲等外事應(yīng)酬照樣參加,每周一次的政協(xié)國際問題座談會也照去不誤。他像一塊礁石堅強地面對一切,知道自己應(yīng)該相信什么、堅持什么。

  遭受最沉重打擊

  媽媽的身體一向不錯,但在20世紀50年代時患了高血壓,后來又誘發(fā)了糖尿病!拔母铩遍_始后的種種遭遇,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。1969年爸爸莫名其妙地“靠邊站”,她的神經(jīng)再也支持不住,身體突然垮了。

  1970年1月,媽媽因腎炎被誤診,未得到有效治療,不幸逝世,這是爸爸在“文革”中遭受的最沉重打擊。因為過度悲痛,爸爸高燒40攝氏度,口吐囈語,時時驚厥,身體異常虛弱。雖然最終轉(zhuǎn)危為安,但這卻是爸爸病史中最危險的一次。

  媽媽的離去讓家里驟然了無生氣。爸爸的睡眠開始變得越來越困難,安眠藥越服越多,不僅加大了劑量,而且增加了品種,最多時一夜需服藥三四次,吃七八粒不同作用的安眠藥。有時,爸爸甚至整個上午都昏昏然,走路蹣跚,那是后半夜加服了安眠藥,藥性還沒過去。爸爸還有氣喘病,每次爬樓都要歇一兩次,再加上頭暈腿軟,有一次險些從樓上摔下來。

  到了晚年,爸爸身體不好,不能多走動,寫作一般就在床邊的桌前。因為肺氣腫引起的氣喘日益加劇,他每次寫作不能超過兩個小時。我們曾勸他到外地療養(yǎng),可爸爸總說:“不行,寫回憶錄不能停,這一大堆的資料要隨時查閱,總不能都帶走吧,等我寫好了再去。”

  那些日子,爸爸仍然堅持看書、看報。原本他是靠兩大本內(nèi)部《參考資料》了解國際大事,“靠邊站”之后,《參考資料》停送了,這讓爸爸大為苦惱。后來,我把自己訂的一份《參考消息》轉(zhuǎn)給了爸爸,才得到一些彌補。

  最后的日子

  1980年9月,爸爸病重住進了醫(yī)院。躺在病床上的他,牽掛的依然是祖國的文化事業(yè)。當時,有一個設(shè)立魯迅文學獎金的議案送到爸爸那里征求意見,爸爸得到啟發(fā)。他對我說:“解放后生活安定,你媽媽向來節(jié)儉,我也不會花錢,稿費一直存在銀行里,現(xiàn)在有多少了?”“有二三十萬吧!薄斑@筆錢我想用來設(shè)立一個文學獎!@幾年,短篇小說有了長足的進展,長篇小說還不夠繁榮,我自己是寫長篇小說為主的,就捐款設(shè)立個長篇小說獎吧!

  爸爸靠在床上,艱難地寫了起來。但是,他的手已不聽指揮,寫的字歪歪扭扭,無法辨認。于是,他口述,我記錄,給黨中央寫了一封信:

  耀邦同志暨中共中央:

  親愛的同志們,我自知病將不起,在這最后的時刻,我的心向著你們。為了共產(chǎn)主義的理想我追求和奮斗了一生,我請求中央在我死后,以黨員的標準嚴格審查我一生的所作所為,功過是非。如蒙追認為光榮的中國共產(chǎn)黨員,這將是我一生最大的榮耀。

  接著,爸爸又口述了第二封信:

  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書記處:

  親愛的同志們,為了繁榮長篇小說的創(chuàng)作,我將我的稿費25萬元捐獻給作協(xié),作為設(shè)立一個長篇小說文藝獎金的基金,以獎勵每年最優(yōu)秀的長篇小說。我自知病將不起,我衷心地祝愿我國社會主義文學事業(yè)繁榮昌盛。

  他叮囑道:“信你先收好,等到將來再送!蔽颐靼,爸爸不愿在生前把信送出去,還是為了堅持他那個原則——不愿接受過多的榮譽。1981年3月27日,爸爸陷入昏迷,呼吸困難,經(jīng)搶救無效去世。

  爸爸逝世后,我把他給黨中央的遺書交給了趕來的中宣部副部長周揚同志。第二天,又把爸爸給中國作協(xié)書記處的遺書及捐獻的25萬元存折,交給了作家協(xié)會秘書長。

  1981年3月31日,中共中央決定恢復(fù)爸爸中國共產(chǎn)黨黨籍。這或許是對這位老人65年文學生涯的最好肯定。

  (摘自《環(huán)球人物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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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編輯:楊彥宇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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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國實施高溫補貼政策已有年頭了,但是多地標準已數(shù)年未漲,高溫津貼落實遭遇尷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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