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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耀邦與鄧小平在理論問題上首次接觸的前前后后

2003年08月12日 08:55


1977年7月15日出版的《理論動態(tài)》

  中新網(wǎng)8月12日電 最新一期《學習時報》發(fā)表署名沈?qū)毾榈奈恼,通過作者回憶的第一視角,再現(xiàn)了胡耀邦與鄧小平在理論問題上“第一次接觸”的前前后后。文章如下:

  胡耀邦從1977年3月開始主持中央黨校工作,職務是副校長。他在中央黨校復校開學前,首先創(chuàng)辦了一個小刊物,刊名叫《理論動態(tài)》。我從這年的6月4日開始,同幾位同志一起,在他的具體指導下參加籌辦這個刊物!独碚搫討B(tài)》于1977年7月15日創(chuàng)刊,出了第1期。這個刊物一期只刊登一篇文章。第1期刊登的文章是《“繼續(xù)革命”問題的探討》,作者吳江。

  吳江在他的《十年的路》一書中說,1982年10月16日上午,胡耀邦找他談話(中央組織部長宋任窮在座)。胡耀邦一開頭就說了以下一段話:

  “理論上的撥亂反正,開始于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繼續(xù)革命這一口號。一九七七年七月吳江寫了一篇短文《“繼續(xù)革命”問題的探討》,提出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,繼續(xù)革命的主要內(nèi)容應是文化、技術(shù)革命,生產(chǎn)力的革命。七七年七月那時候提出這個論點是不容易的,可以說是理論上撥亂反正的第一個行動。我把這篇文章送小平同志看了,小平同志表示完全同意。這是我和小平同志在理論問題上第一次接觸,那時喬木同志還沒有恢復工作。這篇短文當時就作為《理論動態(tài)》創(chuàng)刊第一期發(fā)表。三中全會后過了一個時候,中央提出廢止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繼續(xù)革命的口號,也是對的,那是以后的事了!(《十年的路》第22頁)胡耀邦認為,理論上的撥亂反正是從否定“繼續(xù)革命”口號開始,《理論動態(tài)》發(fā)表《“繼續(xù)革命”問題的探討》這篇文章是“第一個行動”,而且,這篇文章是他同鄧小平在理論問題上的“第一次接觸”。由此可見這篇文章的重要性。

  吳江在他的書中簡要地講了這一篇文章的寫作情況。但由于事隔多年,手頭材料又比較少,有些地方講得不很確切,也比較簡略。我愿意將自己了解的情況寫出,作為補充。

  1977年4月,出版了《毛澤東選集》第五卷。5月1日,華國鋒發(fā)表了《把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的繼續(xù)革命進行到底》的大文章,介紹這本書的基本思想,并要求全黨認真學習“繼續(xù)革命”理論。正如吳江所說,這也是為即將召開的黨的十一大定調(diào)。當時,中央黨校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復校開學,面臨著如何組織學員學習《毛澤東選集》第五卷的問題。為此,胡耀邦召開了一個小型理論座談會,聽取大家的意見。

  這個座談會是在7月12日上午召開的,地點在中央黨校主樓三層會議室,參加者近二十人,主要是教研室負責人和教員,我作為《理論動態(tài)》成員,也參加了會議。胡耀邦主持會議,他簡要地講了會議的主旨,是開學后如何搞好學習《毛澤東選集》第五卷的輔導。吳江首先作了比較系統(tǒng)的發(fā)言,就如何理解繼續(xù)革命問題談了自己的看法。會議結(jié)束后,胡耀邦對吳江提出,將發(fā)言整理一下,作為《理論動態(tài)》第1期的文章,怎么樣?吳江表示同意。本來,耀邦和秘書陳維仁已經(jīng)準備了幾篇稿子,但還沒有作為第一期用的有份量的文稿,F(xiàn)在決定用吳江這一篇,并決定在7月15日出刊。耀邦轉(zhuǎn)身對我們說,我現(xiàn)在先給你們出第一期,以后就得五天一期出下去,風雨無阻,逢五逢十出刊,不管禮拜天還是國慶、春節(jié),都要按期出。他又一次說,我們自己制造一個環(huán)境,壓迫自己(這句激勵我們的話,他講了幾次)。

  吳江在他的書中說,當天晚上(7月12日),胡耀邦同志又把他找去,讓他將白天的發(fā)言寫成文章,明天交稿。為了搞清情況,我查看了保存下來的這篇文稿的全部資料。

  吳江的手稿用的是文藝研究院的稿紙。陳維仁在稿上寫了如下一句:“下午三時打清樣五份14/7!痹谖母迩鍢由,胡耀邦作了一些修改,陳維仁寫了:“照此定稿?瘎討B(tài)第一期,十五日發(fā)出。陳14/7!边@都是1978年7月14日一天之內(nèi)的事。

  吳江說:“在華國鋒發(fā)表他的《把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的繼續(xù)革命進行到底》這篇長文之后,胡耀邦之所以敢于發(fā)創(chuàng)刊號的文章,原來是經(jīng)鄧小平的認可。”(《十年的路》第21頁)看來,這個判斷有誤。

  從時間上看,7月12日上午,吳江在會上發(fā)言,晚上,胡耀邦找他談話,囑他將發(fā)言寫成文章;7月13日,吳江寫成4500字的文稿(這已屬高效);7月14日上班后,吳將文稿交陳維仁,陳將稿直接發(fā)印廠排清樣;當天,胡耀邦即審閱定稿,隨即返印廠付印,稿上寫有“300份”字樣;7月15日上午,發(fā)行《理論動態(tài)》第一期。從上述這樣的運行過程看,胡耀邦不可能將此稿先送鄧小平閱看。原稿上沒有鄧小平閱看的任何痕跡。我們當時也沒有聽說此事(按當時的具體狀況,如有此事,我們是會知道的)。胡耀邦說,我把這篇文章送小平同志看了?磥恚偷,應是《理論動態(tài)》第一期。

  《“繼續(xù)革命”問題的探討》一文,近4500字。文章講了兩個問題:(一)馬列主義關(guān)于不斷革命的思想是否僅限于由民主革命不間斷地轉(zhuǎn)變?yōu)樯鐣髁x革命的思想,而沒有包括社會主義條件下的不斷革命思想?(二)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繼續(xù)革命的對象、任務是什么。文章重點是講后面一點。

  文章從理論上闡明,社會主義就是要不斷革命,上層建筑方面的革命是極其重要的,但不能無限夸大上層建筑的反作用,也不能僅限于上層建筑方面的革命,更不能把我們的上層建筑說得一塌糊涂,“實際情況是:基本適應,部分不適應,或個別環(huán)節(jié)不適應”。文章引了毛澤東寫的《工作方法六十條(草案)》講著重點要放到技術(shù)革命上去的一條,即第21條。文章提出:“我們要大力宣傳毛主席的這一不斷革命思想”。文章說:“我們要實現(xiàn)‘四個現(xiàn)代化’,不首先抓好科學技術(shù)革命是不行的。”這樣的觀點同當時主要領(lǐng)導者強調(diào)的繼續(xù)革命重點是很不相同的。這篇文章在最后說:“有人說,‘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的不斷革命就是不斷反右’。說這種話的人好像是在總結(jié)一項重要經(jīng)驗。必須說,這不是毛澤東思想。”文章引毛澤東的話批駁了這種觀點。文章明確地說:“有‘左’,也有右,或形‘左’實右,有什么反什么,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的不斷革命也是如此!

  這篇文章沒有從根本上否定所謂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繼續(xù)革命的理論,在當時也不可能這樣做。但是,文章所提以上兩點,都是這一理論的主要觀點,也是多年政治實踐中的兩個焦點問題。上述兩個觀點的提出,等于抽掉了這個理論的兩根支柱。更重要的是,這篇文章的題目,鮮明地提出,“繼續(xù)革命”的問題需要探討。多年來,一直說這個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發(fā)展史上的第三個里程碑,而且寫進了黨章,大家只有反復學習領(lǐng)會的義務,而不容許有任何懷疑。這年的5月1日,華國鋒又發(fā)表長篇文章,要求全黨認真學習這個理論,堅持以這個理論為指導。現(xiàn)在,《理論動態(tài)》第一期刊登的這篇文章卻提出,這個問題還需要探討,實際是對它的真理性提出了疑問。正如胡耀邦所說,那時候提出這個問題是不容易的。

  “繼續(xù)革命”的理論究竟是真理,還是謬誤?這是當時思想上理論上路線上最大的是非。推倒和徹底否定所謂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繼續(xù)革命的理論,是撥亂反正的關(guān)鍵。解決了這個問題,搞清了這個最大的是非,才能解決其他一系列理論問題,才能打開全面撥亂反正的局面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。在當時來說,首先就是要檢驗這個理論是否具有真理性。胡耀邦說,他把這篇文章送給小平同志看了,小平同志表示完全同意。鄧小平同胡耀邦說了些什么,他沒有多講。在此,我補充說一個情況。

  當時任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副主任的孟凡,在1978年1月寫了一個《匯報提綱》,是為給主持中央黨校工作的副校長馬文瑞匯報《理論動態(tài)》情況而寫的。在這個《匯報提綱》中有這樣一句:“鄧副主席親自看過動態(tài)第一期,基本上同意提出的問題”。這個《匯報提綱》保存至今,已經(jīng)成了重要檔案。這事我還有記憶!独碚搫討B(tài)》第一期發(fā)出去不久后的一天,在我們理論動態(tài)組的辦公室,孟凡接了一個電話,是中央辦公廳一位同志打來的。孟凡接完電話后,立即很高興地對我說,中央辦公廳一位同志打來電話說,小平同志看了《理論動態(tài)》第一期的文章,基本同意提出的問題。這件事,我的印象很深。

  這里順便再講一個情況。7月19日,胡耀邦又召開了第二次理論座談會,讓其他同志充分發(fā)言。會議開始,胡耀邦說:“對吳江同志那一篇,聽說議論紛紛,這是好現(xiàn)象。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的繼續(xù)革命,我是沒有完全弄懂,探討,繼續(xù)研究,是好現(xiàn)象。理論問題要探討,爭論,是好現(xiàn)象。馬克思講,科學的入口處,好比地獄的入口處!痹跁h結(jié)束時,胡耀邦又說:“我們本來是討論五卷的輔導問題,吳江同志提出如何理解繼續(xù)革命問題,這個問題提得很好,是五卷的中心問題,對我也很有啟發(fā)!

  以上情況說明,胡耀邦在理論問題上與鄧小平的第一次接觸,就是對所謂無產(chǎn)階級專政下繼續(xù)革命的問題交換看法。胡耀邦通過《“繼續(xù)革命”問題的探討》這篇文章表達的對“繼續(xù)革命”的懷疑和否定態(tài)度,鄧小平表示完全同意。可以說,這是撥亂反正的一次重要醞釀,具有重大的意義!独碚搫討B(tài)》第一期刊登的這篇文章,胡耀邦認為是理論上撥亂反正的第一個行動。這篇文章、這件事,中國的撥亂反正史是應當加以記載的。

  吳江在書中說,《理論動態(tài)》這個小刊物由胡耀邦親自編輯,親自出題并最后定稿。從一九七七年七月到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四日胡耀邦卸任(不兼中央黨校職務),這個刊物共出345期(第345期出刊日期是4月25日)。將來如果有人愿意研究“文革”以后的撥亂反正史,我相信,這個刊物將會成為一份重要史料。(該書第23頁)我認為,這是中肯之言。

 
編輯:聞育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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