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天,河南宜陽縣國土資源局入口處以黑色瓷磚鑲嵌出來的“八卦圖”被他們自己清除掉了,換上了新的地磚。幾天前,當(dāng)媒體曝光該圖時,該局辦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員曾向記者解釋說,這幅八卦圖僅僅是一個圖形而已,沒有任何特殊含義。不過,前來辦事的許多當(dāng)?shù)剞r(nóng)民卻認(rèn)為,這樣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辟邪。

　　在辦公大樓入口處顯眼地?cái)[出一個碩大的“八卦圖”還說沒什么用意,那顯然就不是正視問題的態(tài)度。用意究竟是什么,“前任局長”這個始作俑者應(yīng)該最清楚,這里不好妄加揣測；但用意是有的,這一點(diǎn)無需懷疑。從吳宇森的大片《赤壁》里我們看到,諸葛亮也玩了一回“八卦圖”,那是為了擊敗曹操的兵馬。有意思的是,諸葛亮的靈感不是來自他應(yīng)該飽讀過的《周易》,而是來自一只正在地上慢慢爬動的烏龜,看它背部的盾甲形狀。畫面中,諸葛亮把烏龜拎出來放在地圖上,演示“更土的陣法”,周瑜心領(lǐng)神會,而剛才還在寫一筆好字似乎很有文化氣息的張飛卻不明所以,把烏龜抓起來就丟進(jìn)了水缸里,引來劇場里一陣哄笑。但把曹兵引入八卦陣的,雖然有孫尚香率領(lǐng)的娘子軍的功勞,起因也還是這只烏龜橫過馬路,以至于騎在馬上的曹軍先鋒瞪大了眼睛盯著看。這時劇場里又響起一陣笑聲。

　　不過,“詩圣”杜甫在緬懷諸葛亮的時候是這么說的:“功蓋三分國,名成八陣圖。江流石不轉(zhuǎn),遺恨失吞吳。”在杜甫看來,諸葛亮的蓋世功名,是與他推演“八陣圖”的軍事才能密不可分的。那么,“八陣圖”與“八卦圖”有一字之差,兩者究竟是不是一回事呢?《漢語大詞典》釋義“八卦圖即八陣圖”,但關(guān)注一下這個問題可以發(fā)現(xiàn),“專家”們實(shí)際上就此吵得一塌糊涂。有的說是,有的說根本屬于兩個范疇,“八卦圖”是中國古代哲學(xué)的思維圖,而“八陣圖”則是中國古代練兵的陣式圖。所以有這種混亂,我以為首先要怪前人不明晰記載,他們固然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后世只有根據(jù)留下來的片言只語做文章,怎么說都可以；其次,該是如今的專家只知道為各自的利益集團(tuán)服務(wù)了,為了論證此地才是“正宗”,突出放大,渾然不理會對彼地有利的證據(jù)。

　　對“八卦圖”本身,我們肯定不能單純地以迷信視之；但對政府部門辦公場所擺出的“八卦圖”,大抵就可以迷信視之。政府部門的辦公大樓講風(fēng)水,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,露餡兒的,都是干得太過分的。砸掉原本好端端的大門,按“高人”指點(diǎn)斥巨資再重修一個符合心愿的,這幾年我們就見識了多少?一旦曝光,重建的理由他們能羅列出千條萬條,雖然決不會觸及“風(fēng)水”這個敏感字眼本身,但“司馬昭之心——路人皆知”,誰都知道玩的是掩耳盜鈴的把戲。至于法院的大門上懸把辟邪的寶劍、掛個驅(qū)魔的鏡子之類,比較起來,真的要算是小兒科了。

　　“宣室求賢訪逐臣,賈生才調(diào)更無倫。可憐夜半虛前席,不問蒼生問鬼神�！蔽鳚h文帝算得上歷史上的一位有道明君,也還把“鬼神”看得比“蒼生”重要,更不要說今天那些心里有鬼成天琢磨保佑自己別出事或者千方百計(jì)想著向上爬的家伙了。不過我想,宜陽縣國土資源局清除“八卦圖”之舉,基本上屬于輿論壓力下的不得已而為之,而陳腐的觀念不在頭腦中去除,迷信的外在形式還會以各種巧妙的姿態(tài)重新上演。(潮白）